那条路我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却并不怎么注意路边的小花园。然而那天我却鬼使神差地在那列人行道的纵向第二十八块花砖上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
左前方不远处,是一盏在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路灯;路灯的左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在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长椅。而那条有些旧有些脏有些掉漆的长椅上,坐了一个并不那么随处可见的姑娘。
大约是齐腰的黑色长直发,看起来衣料很高档且剪裁合体的黑色长风衣,手上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手套和袖口之间露出一痕白皙得耀眼的手腕。我把视线慢慢移向她的脸,却冷不防被突然扭头的她瞪了一眼:与其说眉目如画,不如说是如刀。
要不是她面前支了一张折叠矮桌,桌子上放着几张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卡片,对面还坐了一个珠光宝气的胖女人,整个阵仗看起来就是路边流动算命摊的话,我一定以为是遇上了刚杀完人在等待接头的女刺客,目光相触的下一秒就要被她手起刀落地灭口了。
眼神凶狠的黑衣姑娘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我几乎能听到她的视线刮擦着我的骨头发出“锵锵”的声音——马上转过头去,对着面前的胖女人说道,“就是这样,留意下最近一个月出现在你丈夫身边的年轻人,生日在下半年,个子不高,很爱说话,常穿蓝色,”她停顿了一下,“不一定是女人。”
那胖女人的脸唰地就白了,头顶仿佛能冒出烟来,两只肉得看不见关节的手紧紧相握,手指上红红绿绿的宝石戒指们在肉里挤作一团,“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包翻找了一会儿,“支票可以吗?”
黑衣姑娘点点头,“谢谢惠顾。”
——什么鬼?现在路边的算命摊子都贵到要用支票支付了吗?而且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蓝色衬衫——是我多心了吗?
转眼胖女人已经签好了支票递给那姑娘,摇摇晃晃地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宾利。马上有穿着西装的男人从车里出来替她打开车门。
我感觉自己是不是误闯了什么电视剧的拍摄现场,那种中老年妇女才爱看的国产八点档家庭伦理剧。
正在我左右环顾寻找摄像机的时候,黑衣的姑娘收起了桌上的卡片,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你是看到了我的名片?”
什么那张丑得要死的名片是你的哦——当然不敢说出口了,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点头承认,“是那张……夹在参考书里的吗?”
黑衣姑娘撇了下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还听到她不屑地“嗤”了一声,“看来偶尔也会出点差错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突然站起来朝我走了几步——被比自己高的女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真是糟糕的体验——环抱双臂,“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占卜师,你有什么想找我解决的问题吗?”
秋日的傍晚,余晖微凉。黑发黑衣的高瘦女子站在我一步之外,目光凌厉,神情冷峻,轮廓像刀一样锋利;缺乏光照的肤色白得几近透明,黑发深沉得像泛不起波澜的夜色——个屁啦,差点又产生转眼就能从黑风衣里掏出装了消声器的枪来把我爆头的神秘女刺客的错觉了。
虽然从头到尾都十分可疑但是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好像拒绝也有点失礼,于是我稍微回顾了一下最近的生活,然而并不缺衣少食,成绩稳定家庭和谐,同学关系也没有什么……等等——
“呃,那个,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什么啊,学生就是没劲啊,”这次不是错觉,我确实听到她不但打断了我还十分不屑地“嗤”了一声,“喜欢你就去追去告白去——啊,还不到一米七的大众脸小矮子你还指望有妹子来倒贴你吗?”
“……她有三天没来上学了,我想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描述没有错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不认识的人直接称呼为大众脸小矮子真是有点不太高兴。
“哦这样啊,”她稍微收起了一点不屑的表情,转身回到折叠桌前坐下,“不过事先说好,我的占卜可是很贵的哦。”
“是吗,多少钱啊?”总不至于真是要用支票付的程度吧。
她竖起一根手指,“一个问题1000块。”
——虽然没到支票的程度但是作为一个路边摊也太过分了吧!
“太贵了吧,你这是敲诈!”而且你的服务态度很有问题啊!
“所以说你是怎么会看到我的名片的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她又耸起鼻子“嗤”了一声,“再说这是愿打愿挨的事,怎么能叫敲诈呢。你觉得贵可以不占,占了觉得不准可以退钱啊。”
……哦可以退钱啊,看起来还不算太霸道,“那你就帮我占卜一下她的情况吧。不过我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现金,你这能不能——”
“不能赊账,谢绝还价。”
“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刷卡。”
她的眉毛抖动了一下,好像终于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然后又用刀片般的眼神把我上下刮了一遍,用手指了指旁边,“过去50米有ATM。”
我取了钱回来的时候,她还是用那种不知道是怀疑还是审视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是没想到会有被路边摊的神棍这样注视的一天,不管怎么想该投出怀疑的眼神的都是我这边吧。
直到我在她面前坐下,她终于开口道,“你这样随便花钱被你爸知道的话会打死你吗?”
“咦,为什么要打死我?”
“……算了,也不关我的事,”她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卡片,“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老实说,虽然从漫画动画电影电视上看到过几次塔罗牌占卜,但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到,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姑娘用带着皮手套的手熟练地洗牌,不知为何周遭的气氛竟十分配合地冷肃了起来。她用的牌有些微微发黄,淡青色牌背;她一言不发地把牌打散,聚拢,叠成一叠,然后推到我面前。
“想着你的问题,把牌拆成三叠,”她用手点了几下桌子,示意我摆放的位置。我照她说的做了之后,她又把三叠牌重新叠成一叠,然后将右手轻轻覆上,“唰”地推开——
哦哦哦,就是那个动画电影里常看到的经典场景吗?占卜师随手一推就是一个漂亮的扇形……看起来好像失败了。
她看着桌上被推得零零落落歪歪扭扭的牌,好像也觉得有些丢人,皱着眉头看着我问道,“……你是处女座吗?”
“不是啊。”我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哦,”她看起来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这么凑合着抽吧,抽三张放在这。”
也太随便了吧!作为要价1000的占卜连个好看的造型都没有吗!
当然并不敢这么说出来,我还是很配合地抽了三张牌,放在她示意的位置。
三张……每张都有很多剑的牌。虽然看不太懂,但是画面有些令人不快。
她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扫了一眼牌面就对我说,“放心吧,她在家呆着呢,只是有挺多烦心事就对了。”
“烦心事?什么样的烦心事?”
“这是她的隐私,我不能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透露给你。”
这种时候又装得很专业了呢。
“于是我花了1000块,你就告诉我她好好在家呆着吗,这一句话也太贵了吧。”不高兴,这简直是对我智商的嘲讽。我把刚取的钱攥在手里瞪着她,要是真的为这一句话付钱了就算我爸不打死我我也要吞口水淹死自己。
她显然也看出来我的不满,微微一笑道,“别的话当然也有,只是我怕你并不爱听。”她抽出那叠被推得很难看的牌的最下面一张,翻过来放在桌面上,“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温柔活泼,善良大方,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友好……”
喔,虽然不能说不对但怎么看都是套到谁身上都能用的万能句式,熟习各类心理小测验的本大爷随口就能扯上一段来。
“生日在冬天,漂亮清纯,家境殷实,成绩也很不错,还有艺术方面的特长……大概是唱歌,和词曲创作。哇哦,这么一看还真是女神呢,”她继续往下说道,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微笑,“虽然会闹点小脾气,但是从不发火;作为高中生而言,这样的形象已经相当完美了,怪不得有一大堆追求者。如果她是小说主角的话那不管怎么写都会变成玛丽苏啊。”
这几句……倒不能说是谁都适用的了。不得不承认,她对优诺的描述还算准确。
“只可惜,上面这些都不是她真实的一面。”她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指着刚刚被翻出来的那张牌。牌面上画着一轮满月,两只看起来像狗的动物在湖边对着月亮仰头长啸。
“……这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奸计得逞的那种笑,“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1000元整,共计2000,谢谢惠顾。”
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我花了总共5000块听她说了一大堆李优诺的坏话,以及一句斩钉截铁的“死心吧,她是不会看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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